在某次中层干部会议上,任正非对华为财务总监说:“你的长进非常大。”总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了下半句:“从特别差变成比较差!”面对咄咄逼人的港湾,华为终于开始反扑,双方撕掉了最后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
在此之前,华为已经与美国的3Com公司成立合资公司华为3Com(华三),目的是通过华三这个渠道进入美国,有利于应对思科的诉讼。同时,成立这个合资公司,也有利于稳固华为之前并不重视的中低端数据市场,尤其是对比港湾的市场。
此外,只要是港湾参加投标的项目,华为的报价都比港湾的低。华为明文规定,办事处把单子丢给了中兴和思科不要紧,没有责任,可是如果把单子丢给了港湾,就要受处分,办事处主任立刻下岗走人。
华为的一个老员工回忆说,在山东一个国际中学的局域网招标项目,港湾报价是60万元。华为听到消息后,横插一杠子,报20万元超低价!客户一听很开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港湾一看,没办法,只好退了一步,降到40万元。
这家国际中学过去跟港湾合作得比较好,念及往日的合作关系,准备接受港湾的这个报价,因为40万元这个报价港湾已经不挣钱了,是在亏钱。没想到,华为代表跑去找承包方的领导哭诉:“只要让我们接,这个单子白送也可以,如果我连白送都送不出去,回去恐怕主任都要被撤职了!”
这种买卖,谁不愿意接呢?最终,这家中学选择了实力更强、价格更低的华为。
对于那些用了港湾产品的客户,华为不惜送设备送服务,把客户正在使用的港湾设备买回来,转用华为的,甚至对一些客户“买一送一”。华为所做的这一切,只求把港湾废掉。所以很多客户一发标,就特别盼着港湾和华为一起投标,因为只要这两家一起来,标价就大跳水,甚至白送。
在这种疯狂的360度无死角的封堵之下,港湾确实疯了。
港湾的羽翼还没有丰满,财务上应收账款也不过区区4亿元,正好等于华为的“打港经费”,港湾跟华为耗不起。它的销售体系渐渐崩溃,很快就颗粒无收。
华为那时候刚刚卖掉了很赚钱的子公司安圣电气,拿到了7.5亿美元(约60亿人民币)的现金流,所以华为有充足的资本跟港湾拼消耗。任正非这种战术的有效性和凶狠性,进攻的凌厉,在对付港湾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一男第一次领略到商业竞争的残酷。
华为的反击是全方位的,把港湾的市场和业务封死以后,华为又把目光转到人力资源上,开始“反挖角”港湾员工。只要港湾员工回流到华为,官升一级,薪酬往上调,华为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把港湾的研发团队挖走,以击垮港湾的正常研发路线和部署。
港湾收购钧天以后,准备开发新一代的光通信设备。华为就出价1000万元,把这个团队核心的十五六个人全部挖走,一时之间,港湾的深圳研发中心人心惶惶。李一男被逼无奈,南下深圳安抚军心。他终于体会到一剑封喉的血腥。
2005年3月,港湾出现了转机。李一男说服风险投资人追加了投资,由TVG投资携淡马锡控股及港湾原股东华平投资、龙科投资,再次向港湾注资3700万美元,港湾启动了第二次上市程序。
当时有人分析说:“如果港湾上市成功,华为收编的可能性就值得考虑,那样的话,港湾实力会极大增强,因为通信设备行业是个高投入行业。而且它应该可以卖个不错的价格,就像中兴通讯一样。”
同年5月,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定李一男过去在华为事业部的三个同事侵犯了老东家华为的知识产权,判处有期徒刑2—3年。这对跳槽到港湾的华为员工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港湾的第二次上市努力失败了。
2006年9月2日,华为正式发出了一封律师函,送到了港湾法律部。这份律师函不到1000字,措辞却相当强硬,要求港湾公司尽快解释对华为多项产品的知识产权侵权问题,如若不然,华为可能会立刻诉诸法律。
华为的这封律师函立刻在业内引起轩然大波。港湾的巨大风险在于专利侵权,因为港湾的员工大多数来自华为,知识产权方面的纠纷,很可能导致港湾丧失在美国上市的可能。
这还不算。在资本层面,华为也发起了反击。早在2005年6月7日,任正非在华为内部座谈会上,批评西方的投资机构不怀好意,他们在美国的IT泡沫中惨败,于是转向中国,以挖空华为、窃取华为积累的无形资产来摆脱他们的困境。所以,华为采取了非常手段,利用财务问题,以匿名邮件的方式发送到承销银行高盛的邮箱,指控港湾财务造假,导致港湾的第一次上市努力失败。
在华为的层层包围之下,港湾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市场颗粒无收,技术人员大批量回归华为,最重要的是资本也开始观望,不敢再投港湾,担心血本无归。